軍犬 – 86♀

◎夏慕聰

喜上眉梢,難以掩飾。來找我辦業務的,平常要是漏東漏西肯定會被我修理一頓,今日我只有要他們回去補件。我的好心情,讓小敏忍不住地問我是發生了什麼好是嘛,讓我這麼開心。這個之前交付我任務的人事官,我對她瞇著眼笑著。「快說啦——少神祕兮兮的。」小誠在對面忙裏抬頭,他也想知道。「在辦公室裏,我有點不好意思——我跟龍哥交往了。」才說完,她們兩個「吓」的一聲,驚動了整間辦公室的人。「我就知道你們會這個反應,所以我才不想在這邊說。」她們太想知道細節,無心業務工作,小敏夥同小誠,拉著我往祕密基地移動,假借下午茶休息名義。

「快說快說,我想要知道細節。」小敏興奮的又叫又跳。「等小誠投完飲料回來,我不想說兩次。」小敏遠遠看到小誠人影出現,便喊著「還不趕快跑步帶殺聲過來,慢吞吞的」。小誠小跑步而來,停下喘息著,小敏搶來他手上的另外兩個鋁箔包咖啡,丟了一個給我。「好,快說。」於是,我將週六下午在Museum S發生的一切,述說了一遍。小敏不時的發問問題,要我把每個小地方都交代清楚,誰的動作誰說了什麼誰又怎樣了。「筆記筆記,可惡我忘了帶我的筆記本了。」小敏哎著。

「你要筆記做什麼?」我發問。「呴——龍哥真是給我太多的靈感了。感覺新系列就此誕生。龍哥在我的本裏頭,很多粉絲在問什麼時候有續集呢。」小敏說得得意。

「拜託不要啦。哪有人一直把別人的事畫進自己的本本裏的⋯⋯」

「呴——我當然不可能照搬,一定要添加一些別的再改一些啊。我的粉絲才不會想看龍哥跟女生的故事勒。小衷,我要在我的本裏頭把你性轉成男的⋯⋯你的角色就叫阿忠吧。」小敏說的話讓我不停地翻白眼。

「龍哥被你帶回家,然後呢?」小誠突然問了。「對啊對啊,然後呢,然後呢?」小敏幫腔。

「然後,他就睡了啊。喝成這樣,從下午喝到晚上耶。」我知道小誠跟小敏想問什麼。

「做愛可以起床之後啊。」小敏真是大膽的取材,單刀直入。我一點都不想講在龍宮他的床上哭得唏哩嘩啦的事,實在太丟臉了。

「你有看到龍哥的裸體嘛?」小誠一問,小敏接著:「聽小誠說龍哥那邊很壯觀,到底多大?」小敏用力地拍了小誠肩膀:「你太弱了,去當人家男奴,竟然連主人的身體全裸都沒見著。」小誠呴呴叫的:「怪我喔,啊龍哥他就不脫衣服啊。」

「小衷,你有新的任務了。想辦法量出龍哥多粗多長。」

「這太變態了啦。不行不行。」我搖頭拒絕。「誰會拿尺量男友的下面啊。」

「我會。」小誠秒回。「你例外。你男同性戀耶。」

「你下面好粗好大喔,我想知道尺寸多少,我幫你量。」小敏開始演了起來,「啊不然用你手當比例尺,用嘴巴也可以。」她口著嘴,手前後搖著比著

「小敏你真的是慾女耶。慾望的慾。」我肯定地說。

「呴——男人可以公然地聊女人罩杯尺寸。我聊一下就變成慾女。那那些男人要稱什麼?慾男?色狼?」

隱匿了我不想讓她們兩個知道的事,光是我講給她們知道的就已經夠她們津津有味了,就不需要知道隔日下午被龍哥進入時我的身體記憶釋放淚崩泣潰,還有龍哥答應讓我進入他的身體的事。如果不是小敏跟小誠要我講述跟龍哥週末發生的點點滴滴,我也可能沒有這麼快回憶起不能說的。既然想起了,我也就在心裏燃起火,以往我都是被進入,為什麼我一定是受方,受限於先生天理。男幹女不是天經地義,女幹男不是天塌地崩。早有女性前輩身先士卒,身為後輩,是來者也。舉著手,向著太陽,我有金槍不倒的手指頭,印象中的假屌或者傳說中的女女用的穿戴式假陽具,甚至是双龍頭,網路搜尋得到不少資訊,但如果有人可以問,更是經驗值加分。我不好意思問小幸她們,我認識的女同性戀拉子們。因為女同性戀是不一定用到假陽具的,問錯了人尷尬。我想了想,阿糸先生應該會有些經驗可供參考。我在SMART上敲了阿糸先生,問了關於這方面的事還有推薦什麼品牌跟賣家。

軍犬 – 85♀

◎夏慕聰

上人,從被動成為主動,我早有經驗,是她教我的。只是我從沒想過可以在男人女人性愛之間。看了這麼多BL,也算是有所收穫。我的手指頭滑進他雙腿之間指向後庭,他雙腿便用力夾緊。「不行,不行——」男人啊進入別人就覺得天經地義,一但要被進入就覺得男子氣概受損,怕東怕西怕痛怕苦,算什麼男人。

「不行就算了。沒有陰莖,你還會做愛嗎?」我嚴正以對地問。

「不是不讓你進入。」他摸著自己的胸膛,手貼著心臟部位。他貼在我耳邊小聲地說:「我沒有想過這件事,總可以給我些心理準備的時間。而且⋯⋯」他停頓又瞇著眼睛笑著。「而且什麼啦?」我問,我對於他不好意思繼續說下去有點不耐,感覺我才是床上最陽剛的。「而且⋯⋯我沒有洗屁股。我指浣腸。你要幹我,我是不介意。我可是處子,後庭還在室未開苞,還是嫩菊。我可以猶豫吧——」

「好呦,你慢慢猶豫。你的巨根進入我,我也要拿跟你一樣尺寸的幹你。你可以感受一下被自己這個尺寸進入的感覺。」

「小衷,你這個女人真是變態,非一般的女人,果然是我看中的女人。」

色字頭上的男人是有可能先拐騙再耍賴的。「就這麼說定囉。你之後可不要耍賴。」

「哈哈哈哈哈。我可是禁羈的男人。開發別人的身體,我很在行。開發自己的有什麼困難。」我的指頭戳著他的臉頰,「是我開發你,不是你開發你自己。」他噓了聲,他要我別再說話,他便再匍匐而下,專心伺候著我的性器。

濕潤潮湧之際,屄綻穴開,他撕開套子包裝戴上。我完全沒有注意到他的陰莖是否軟卻過,還是始終如此堅硬挺拔。我的身體有貫穿感,整個人像被撕裂被塞滿,頂到了子宮頸。一瞬間,我的眼淚不聽使喚的泉湧,我突然哭了出來,着實嚇著了他。我抱緊他,像隻無尾熊般,雙腿雙手將他整副肉身抓緊。龍哥不敢有任何動作,只是同樣的緊緊擁抱著我。「啊⋯⋯嗚⋯⋯嗚⋯⋯」放聲大哭,才不管現在什麼場合什麼情況。

「⋯⋯是⋯⋯我弄痛你了嘛?對不起⋯⋯」龍哥一臉抱歉模樣。

我搖著頭:「跟⋯⋯你沒有關係⋯⋯」我撫摸著他的短髮,仍止不住地哭泣。我的身體不受控制的,完全停不下來。止不住的悲傷。身體記憶了這一路來的委屈与被遺棄。心湖潰堤,衷海洶湧,滔天巨浪席捲襲來。在我體內的人和在地球另一邊的人,我無能為力,唯一能做的是哭泣。我悲傷、我茫然、我無盡摸索。日子与距離是厲的,傷人於無形。

我激動我無法壓抑,我哭泣著睡着再掉著眼淚醒來。天色已暗,房間昏黑,龍哥不在我身邊,空空蕩蕩的只剩我一個人。陽台飄進菸味,我知道是龍哥在外頭抽菸。我一臉抱歉的赤裸走向他。「你醒啦⋯⋯」我點點頭。夜色籠罩,我驚覺時間是否已晚。「別擔心,我有在注意著時間,我原本想再抽一根菸再去叫你起床。」

我在旁邊找了位子坐下,「對不起——我把我們的第一次搞砸了——」我愈說愈小聲,愈說愈心虛。

龍哥瞇著眼爽朗地笑著:「小衷啊,你真特別。我覺得你跟我交往是在解任務來的。我第一次遇到跟我上床的女人哭成這樣的。」

「我不是故意的。」我說,他傾身靠近我。「我知道。故意怎麼可能哭得如此驚天動地,無法停止。」我推了他的裸肩,他詼我。「下次⋯⋯下次我一定會給你激烈刺激的性愛。」我說得臉不紅氣不喘,十分大膽。

「好呦,我期待著。」他的雙腿之間有些騷動。「那親一個,結束今天這一回合。」他一靠來,我就推開。「你專心抽你的菸啦。菸灰都要掉下來了。」

「小氣——」他說話時,我小鳥啄了一下在他的唇角。

軍犬 – 84♀

◎夏慕聰

阿烈一向在我面前沉默寡言,餐桌上一反常態的,話特別多。他跟龍哥熱絡的交談,讓身旁的阿耿都有些不是滋味。兩個人像是在男人面前較勁,在龍哥面前成了情敵。空氣中有火花。我跟龍哥都有些不自在了,想要回房間前,龍哥還再要了一杯咖啡。我一直跟他使眼色,但他沒接收到。我在房間內念了他,「呴——你很故意耶。」他一副無所謂地喝著離開餐桌前幫他煮的第二杯咖啡。「真的故意是現在跟你做愛,這才叫故意。我在餐桌上可是禮貌往來,我也沒故意跟他們挑情或者曖昧。我就沒有想要跟男性發展關係,男同性戀整天在那邊『掰彎』才叫故意。」

「欸——我以為你是雙性戀耶——」我說這句是故意的,我想知道關於龍哥更深層性向方面的事。

「喔——」他喔了一聲,倘若無事的啜飲著咖啡。「小衷啊——我是不是雙性戀一點也不重要。重要的是無論你的性別,我都會要你。你今天跟我說你想成為男性,要去變性或者開始以男性的身分生活,我都會要你。對我來說,你有致命的吸引力。為了你,我要跨越性別去愛你。」

我好像被告白了,而且是很用力的那種,會內傷的告白。「你說得好變態好禁羈。」

「有讓你興奮了嘛?」龍哥問。他把我壓在床上,雙手被他壓制。他霸王地吻著我的肩頸:「我怕你會太爽叫太大聲,這就真的是故意的喔。」我望著他:「少臭美了——」他側臉躺在我頭邊:「是真的。」他的手一鬆開,我就推了他的頭:「我不要跟沒洗澡的上床啦。」他起身正坐:「好。我先去洗澡。」我抓起枕頭便往他砸去。他抓住丟去的枕頭:「好啦。我並不想要在這樣的狀況跟你做愛。昨天累了一天又沒洗澡的。我才不想毀了我跟你的第一次。」我踢向他的腳被他扎實地握住。「幹嘛幹嘛——」他鬆開手,人用跳的離開床。「小衷啊,你放心,我絕對不會勉強你做不喜歡的事。」他說完便在房間裏探索自己昨日穿的衣服褲子。

「我把它掛去後陽台上吹風散味道。我去幫你拿。」逕行離開房間的我,腦袋裏還回憶著剛剛的相處肢體与語言。這個男人是愛我的。那些枝微末節毫無遮掩赤裸坦白,我相信我該相信著。這世界上是有一個人在等著我的,而那個人是龍哥。可是這世界上我在等一個人⋯⋯等著約定之時。

我們出門時,他們在房間裏似乎有著爭吵聲。我原本想過問,但被龍哥阻止。他搖著頭,拉著我離開。「兩個男人交往,誘惑是特別的多。兩倍。」他手指比著。「這麼一點小事都跨不過去,我覺得他們還是早點分手,不要浪費時間。交往是兩個人願意牽手,無論如何都要走下去。沒有這個意思,不如早點結束。我討厭浪費時間。」他說的話讓我若有所思。我們先去Museum S牽他的車再到他家,我已經先將回營的背包隨身帶著。龍哥晚上再載我回去。

再次踏入龍宮,身分已不同。「怎麼了?你不是來過了嘛,怎麼還像第一次來。當自己家。」他突然停頓:「不對,男朋友家也是你家了。」我忽然長出兔耳朵似的,狡猾的兔子有三窟。回到自己家的龍哥,拿了浴巾便要去盥洗。「親愛的女朋友,要一塊共浴嘛?」他問他邀請。

「我覺得是你比較覬覦我的肉體。」我說話時,站在他的浴室門口,看著他一件一件的脫去,最後光著屁股背對著我。

「你想想囉。」龍哥說話要我想想,到底是要我決定要不要一塊共浴還是誰覬覦誰肉體。

我要吃掉他。都已經是自己男朋友了,關係与發展都可以趕進度。我孤單我寂寞我缺愛我乏性,我已經忘了上一次做愛是多久以前了。他站進浴缸內,在我面前上演猛男入浴。我脫去自己的衣褲,挺著自己的酥胸貼近他。身體的接觸,他很快就充血勃起。「龍昂首也太快了吧。」我笑。

「我是健康的男性,而且有一個這麼誘惑的女朋友在面前,超正常的——」

我的身體需要撫慰,需要被需要。親吻有多久,撫摸有多久,從浴缸到床鋪,我現在擁抱著磨蹭著的肉體是個男人的,肌肉線條剛硬柔軟都不同,他的雙腿胯下之間,有著不一樣的性器官。唯一相同的是他跟我一樣,除了毛,同樣的光滑溜盡。握著龍根,我有些膽怯,我從來沒有用過這麼粗這麼大這麼直的陽具。我不確定我要把這根放進我的身體。我猶豫時,他已經埋首在我雙腿之間,為我口愛。我享受著他的嘴對我做的一切。跟男人上床的我与跟女人上床的我,到底有什麼不同。跟男人上床,我只能處於被動,只能被他做著他想做的一切嘛。我想要主動權,我不要自己照著傳統,我想要不一樣的,不是只有男人可以幹女人。身為女人的我也可以幹男人。

開腿呻吟的我忽然停頓了聲音,他便匍匐而上。「怎麼了?不舒服?還是想停了?我有弄痛你嘛?」

我搖頭。「沒有。你舔技很好很舒服,只是⋯⋯」他的頭側躺在我枕頭邊。「只是什麼?」

「我沒有被這麼巨大的陽具進入過⋯⋯」我握著他雙腿之間昂首貼著肚皮的陰莖。我知道我可以,女人的陰道,嬰兒都生得出來了,沒有一根屌可以大過於一個嬰孩。

「你不喜歡陰道交嘛?」他問。「我沒有不喜歡陰道性交。只是——我不想要只有你幹我,因為我也想幹你。」淫聲穢語莫過於此。

他的小眼睛睜大地看著我。「你真的很KINKY喔。你的意思該不會是我想的吧?」他拉起我的手,摸著我的指甲。「哇你沒留指甲,你該不會是預謀很久了吧?」

「少來。我只是突然想到。如果你想要進入我的身體的話,就讓我也進入你的身體。」

「哇,你還不KINKY不禁羈,想要娚幹。」

「我早就不是香草麻瓜了。我可是禁羈的女人——」

軍犬 – 83♀

◎夏慕聰

忽醒忽睡,我已經攀越他的眉間。注意到時間已經是午夜,掙脫他的懷抱,離開房間去倒杯白開水。客廳裏是阿耿他們C貨般的淫笑聲。我在廚房倒水的聲音才讓他們意識到我的存在。阿烈笑笑的跟我點點頭,他們又繼續著。客廳桌上是他們的宵夜跟啤酒。「姊,你帶人回來啊。」阿耿注意到了門口龍哥的鞋子,我也不需要多作掩飾,只是點頭承認。「他今天沒有來健身房。真可惜——」阿耿說著,邊滑著手機跟阿烈說話。他們像是得到稀世珍寶般的拿著手機滑著。「這也太大了吧,不曉得勃起會多大。」阿烈說得讓阿耿有些吃味,「搞不好勃起係數很小,是憨卵傻屌之類的。」阿耿的話被阿烈打斷。「反正天菜,我吃得下。你不也很哈?」阿耿被說中,急著撇清:「我還好啦。可吃。不過看他穿的內褲,我有點不太行。」

「他的內褲是日版BVD,也沒這麼糟啦。也是有同學會穿這款,」阿烈辯解著。阿耿在螢幕上往右滑,拉大照片:「他有在除毛耶,一般異男不會除陰毛,他應該不是異男。」阿烈搖頭:「有朋友問過他是不是,他說不是。遺憾,他不是同學。」

「他會去D Rednammoc男性限定的活動,我有朋友在那裏遇到他過。搞不好是雙性戀,只是不敢承認而已。」他們熱烈地討論著某人,你來我往的,他們不知道在討論什麼男神紅人天菜。

我忍不住地搶取阿耿的手機,想知道他們到底在討論什麼。「這是什麼?」我說,故作鎮定地問:「這?」映入眼睛的是龍哥穿的條白色內褲的照片。我左右滑了幾次,照片內的龍哥赤身裸體的,是在健身房男性更衣室內穿內褲的動作連拍。最後一張著上內褲對著鏡頭正面笑著,是因為偷拍後來被他發現。「哎呦,你幹嘛啦——」阿耿搶回了手機。

他們覬覦的男體,人現在正躺在我的床上。原本想要對他們看著群組內傳的照片多做道德評論,只是龍哥在房間裏發出聲音,不知道怎麼回事,我便沒有多說什麼也沒有要他們刪除網傳偷拍照,逕行往房間裏去。水杯放在床邊櫃上,龍哥一手把我拉上床躺著。「你去哪了?」他沉沉呼吸散著菸酒氣。「我原本以為我做了一個美夢,就這樣抱著你。睜開眼發現你消失了,還以為是夢,但我醒在一個不是我的房間,所以我確定這一切不是夢。」撫摸著他閉著雙眼的臉頰,原本剃得乾淨的下巴,一些鬍渣正冒著。醉酒的他,沒有造成我什麼折騰。我只是開始習慣有他的氣息,靜靜地入睡。

假日適合賴床,日過午後也無所謂。再睜開眼,迷糊之間,看見龍哥坐在床沿悄悄地望著我。「你起床囉?你看多久了?」我問。「一會了。」陽光透過窗簾映在他的臉上,明亮得讓人著迷。「我去幫你拿根新的牙刷。」我正準備起床,他笑著說著:「不急。我先去抽根菸再刷牙⋯⋯你家陽台可以抽吧?」他隨著我到了廚房,我在上面廚櫃裏拿了個紙杯遞給他。他接過裝了點水的紙杯後,跟我道歉,便捏著自己脖子,一手抓著菸跟紙杯,往陽台去。望著只穿條內褲的龍哥,那背影真是好看。他去抽菸,我便先去刷牙洗臉。

不知道是阿耿還是阿烈出了房門,外面的腳步聲,從一個人變成兩個人。我想起了昨晚的事,嘴裏牙膏泡沫的,忍不住地笑了出來。浴室門便有小聲敲打,「姊——」是阿耿。我漱了口才回他。「怎麼了?」洗完臉的我開了門,便看見一臉疑惑的阿耿拉著我,指著陽台。「他是怎麼回事?」

「我男朋友啊。」稱呼龍哥為自己男朋友,是第一次還有那麼點生疏不確定。

「呴——你也吃太好了。」阿耿不知道帶著什麼語氣地說著。「什麼時候的事?你幾時交了男朋友的,這麼保密。而且⋯⋯」他挑著眉:「還是他——阿烈剛剛出去倒水被他嚇到,想說他為什麼會出現在家裏,而且還只穿條內褲。跑來把我搖醒。」他說完打了個哈欠。「阿烈那傢伙見色忘男友的,已經在陽台跟他抽起社交菸了。」阿耿說話有醋味,「你確定你男友不是雙性戀?」我拍著他的肩膀借過:「就算是雙性戀又怎樣?我是雙性戀啊。」他一臉訝異地看著我。「你都可以是同性戀了,我不能是雙性戀啊。」阿耿只知道我過去跟男人交往的歷史,而我跟dt這段,我沒有讓他知道。

我在廚房準備起早午餐,詢問著他們有要一塊吃嘛,龍哥開心地點頭,「先說好,我的廚藝沒你好。不好吃,不能嫌棄。」遞了新的牙刷給龍哥,拍了龍哥的屁股,讓這兩個男同性戀眼睛都出火了。

軍犬 – 82♀

◎夏慕聰

接近六點,便有人吆喝著大伙一塊吃晚餐吧。醉醺醺的龍哥掏出了手機打了電話給Museum S附近的熱炒店訂位。因為一次要三十幾人的位子,店家說一時沒有這麼多位子,要我們有些人先過去,已經有兩桌先預留給龍哥,後面有位子會立刻讓大家入座。龍哥說著:「現在有空,餓了的人先過去。」小水那群部分換掉皮革裝扮的人身著便服的,跟著小水呼朋引伴的嚷嚷離開。「小衷,你要不要先跟阿糸她們過去?我要等Museum S收拾完關門。」龍哥問。「沒關係,我等你。你喔⋯⋯」我打了他的手臂:「喝成這樣,你確定你自己走得過去?」他嘟起嘴:「小衷,你真好。」他要抱我,我推開了他:「全身又是菸味酒氣的,好臭。」人高馬大的他握起拳,兩手在眼睛前轉著,假哭裝可愛。我跟小翩說我等龍哥,她便跟小湯牽著手,跟在糸家一群人之後。龍哥跟我及幾位Museum S工作人員隨後抵達時,熱炒店剛好準備好位子可以入座。龍哥勾著老闆肩膀,不管其他客人的,大聲地說著「老闆太棒了——」

「你龍哥耶,別這麼說。」他說著邊遞上了護貝的菜單給大家傳閱。

在熱炒店晚餐,免不了的又是伴酒。我忍不住地問著龍哥:「你喝完長島又喝啤酒?這樣算混酒吧?你可以?」滿臉酒色的龍哥瞇著他小眼睛:「可以啦。我混酒還沒吐過。好得很,就算有什麼意外,還有你在啊。」他一說完,我就忍不住地推了他,他往後要倒,我又連忙抓住扶著他。擔心龍哥的緣故,我便沒有坐在糸家那桌,跟著龍哥坐。小荼起身要向各桌敬酒時,龍哥也跟著,我也便跟著她們。

到糸家那桌時,阿糸先生忍不住地說龍哥:「怎麼弄得好像是你辦攝影展,搶了小荼風采喔——」小荼不介意,龍哥竟放聲大笑。白小路跟小翩她們異口同聲地說我見色忘友,有了男人就跟著男人跑了。「龍,我跟你說。」阿糸先生嚴正地說。「dt不在,我可是小衷的繼主,要是我聽到小衷說你對她不好,我會找你算帳的喔。」阿糸先生一說完,龍哥立刻一臉狐疑地望著我。「別懷疑。就這樣。我跟dt的姊妹暗黑孿生交情可不是假的。」阿糸先生一說完,龍哥立刻舉手禮,右手揮在空中,像是遵命。

離開糸家那桌,龍哥咬著我的耳朵:「你什麼時候還有繼主?我以為你現在沒有SM關係。」我捏著他的鼻子。「你都可以有女奴了,我有繼主,只是剛好。」一頓晚餐下來,喧嘩熱鬧,龍哥又更醉了,醉得是走起七爺八爺步。他是回不了家了,連搭計程車我都覺得下得了車還走得進社區上得了樓嘛,今晚勢必是我得帶龍哥回家了。被大家送上計程車,我們兩個坐在後座,他的手仍握緊著我,靜靜聽著他沉沉呼吸聲,車內的廣播主持人聲變得好立體,播放的流行音樂又是哪位我不認識的歌手唱著抒情搖滾樂。

又菸又酒的味道實在太臭了,龍哥又壯又魁,扶著他走上樓,我已經累了。看來是得這樣讓他上床,我努力地脱了他的衣褲,讓他只剩下內褲的上床。「你是不是覬覦我的肉體?」練肖話,我用力的掌摑了僅剩條白色開襠內褲的他。渾厚的臀部打起來還真是響亮有肉感。「你今天真的喝太多了——」他用著他的無毛肌肉大腿勾住了我,我們兩個人倒在床上。「小衷,我高興嘛——我很少會喝成這樣——」閉上眼睛的他說著。而我撫摸著他的後腦勺:「嗯⋯⋯你在說酒話嘛⋯⋯」他搖著頭:「我明天醒來還是會記得我說了什麼。我不會忘記的。小衷,我一直都很想要你。你只是不知道而已。」他強吻了我。我推開他的臉:「就跟你說嘴巴很臭⋯⋯」

「小衷啊⋯⋯愛情与SM,不管怎麼選擇或者同時擁有,都會有獲得与滿足,失去与遺憾。如果看著自己沒有的,就會忘記自己擁有的⋯⋯我喝成這樣,是因為我真的很開心。偶而一次,你這輩子應該也只有這次機會看我這樣了。今晚謝謝你照顧我了⋯⋯」他說著說著便有了鼾聲,我在他懷裏,我知道我會被他珍惜的。無論滄海桑田,我就是知道這個男人會緊擁著我,像是得到一生的寶貝,不會放開。

軍犬 – 81♀

◎夏慕聰

今年的台灣同志大遊行,路線分為三條三大隊。其中禁羈社群SMer相關組織或社團都約好報名時統一報在遊行隊伍黑色大隊。數十個國內外禁羈團體匯集,黑色大隊有如小型的SM大遊行,爭奇鬥豔袒胸露背,好驚奇好豔麗好特別好奪目。小水一群皮革男女在經過Museum S的群眾時,便自行脫隊,並不考慮走到遊行終點,她們直接往Museum S移動,進去吹冷氣休息。「哎啊穿皮革很不耐走啊,而且台灣天氣這麼熱,可以了可以了。意思意思就好——」吧台區圍著許多皮革男皮革女,頓時將整個Museum S變成了皮革戀物酒吧。

「龍哥,終於看到你了。你怎麼沒下來走?」其中一個龍哥的熟識友人說道。

「今天Museum S有活動啊,我怎麼跑得開。」龍哥回。

對方講起了很想看到龍哥整身黑色皮革裝扮,提及了龍哥曾經穿著的模樣与氣勢,我能想像著身旁的他一身緊身勁裝。他突然注意到了端著酒杯的龍哥,另外一隻手牽著我。「誒——這位是你的女奴⋯」他還沒說完,立刻被龍哥打斷。「是女朋友。」對方喔的好大一聲,相當訝異模樣,驚嘆著龍哥終於願意結束多年單身。

「小衷,你竟然叛離正道,跟男人交往。你背叛我們了——」小水突然蹦出了這句。

阿糸先生冷不防地搭了手在小水肩上:「什麼背叛不背叛的,我還沒找你算帳呢。你欠小衷的,要先還來,才有資格講她。」阿糸先生意有所指,完全堵住了小水的嘴。「做一件類似她主人的皮革軍裝給小衷,我就當你還了這個債,賠禮謝罪了。」阿糸先生的霸氣超過了小水,讓小水不得不認輸低頭。「做類似的啊⋯⋯感覺有點無聊⋯⋯」小水這麼說。「你不會加點顏色做變化啊。紅色點綴搭配,白色軍裝應該會滿好看的。」阿糸先生建議著。

「你知道紅色在密碼裏是什麼意思吧,小衷她有在接觸拳嗎?」小水說得讓我疑惑。

「那是老派的人才會在意的。現在大家都不管顏色了啦。」阿糸先生說。「就這樣決定了。不要囉唆。」這件事情在阿糸先生強硬下小水只能接受。我拉了阿糸先生私下說話,這樣凹小水不好吧。「要她做件上衣剛好而已。要她做整套才叫超過,不好。我說過她們必須為一開始修改你的檔案,付出代價。我已經對她們很仁慈了。小荼只要她教你們繩縛,小令是小幸替她給了你腳環。小水做件皮革軍裝,對她來說,並沒有強人所難。而且dt那件很好看,穿在你身上我覺得你應該也好看。」

「可是我不是S也不是主人啊⋯⋯穿皮革軍裝⋯⋯」

阿糸先生拍拍我的肩膀,笑說:「皮革戀物是不分S或M,主或奴的,哪一個身分穿起來都好看。你就開心的等小水做出來屬於你的皮革軍裝吧。帥帥的小衷。」阿糸先生笑著離開,背對著我舉手揮著。那瞬間我覺得阿糸先生才是帥帥的。

場內找不著龍哥,我猜是又到菸場了。我果然在廚房後面找到了他跟他朋友一塊吞雲吐霧。他手中的長島冰茶還有半杯以上,看起來是另外新的一杯。「你喝幾杯了?喝這麼多——」酒醺的他靠在我身上。「開心嘛,就多喝了些。」我摸著他短短刺刺的頭:「我看你今天是沒辦法開車回家了。」

「坐計程車啊⋯⋯」他瞇著醉臉:「還是你要帶我回家?Take me home.」喝多醉了的龍哥,開始講起英語來。是酒精打開語言的任督二脈嘛。他一直咕噥著我聽不懂的英文,可愛極了。

「龍嫂,龍嫂。」他的朋友喊著。我一時反應不過來。

「他們在叫你啦。」龍哥說。「我幾時變龍嫂了⋯⋯我又沒跟你結婚。」我念著。「哇小衷,你今天是趕進度嘛?解鎖人生任務的速度超快的。才跟我交往不到半天,現在已經想到要結婚了。」我的手四根指頭推了他的額頭:「你喝醉了。我說東你說西,我沒有要跟你結婚。」

「如果你現在跟我求婚,我會立刻答應你。我們一起趕人生進度吧。」醉龍真難纏。

「龍哥看起來真的很開心,我從來沒看過他這個樣子。」龍哥其中一個朋友說時,其他人都紛紛點頭應和。

軍犬 – 80♀

◎夏慕聰

溫柔的嘴說出溫柔的話,龍哥讓我在他面前魂飛魄散潰不成形。告白怎麼沒有設想失敗,該怎麼下台怎麼結束。衝動終究是衝動,是我連失敗或成功都沒有預備,單純地只想告訴他,我想跟你交往。抿嘴低頭不敢直視他的眼睛,我只想轉身默默離開,結束尷尬。轉身快步離去之際,我的背突然感到一擊,他從後面擁抱著我。我拍拍他的手:「有女朋友的人,這樣不恰當吧⋯⋯」他輕輕貼在我耳邊,我可以聽見他的呼吸。

「小衷,你有第二次機會——你值得,我也值得。男朋友抱一下女朋友應該很恰當吧——所以我要抱一下你——」我被他轉向了他。「你問我單身嘛時我單身,你說想跟我交往時我就不是單身了。我在心裏說了好。」我捶了他的胸膛,推了他。「好就好,在心裏說,誰知道啊。」

「有些話不先說出來,憋在心裏很難過,我沒有辦法不先說這些,才能說『好』。」

「你好過分,害我誤會了⋯⋯」我話還沒說完,便再被他擁抱。「好啦。不要才正式交往不到十分鐘就要吵架。你是要解人生任務啊,破紀錄。」

「也不要怪我誤會。你身邊的確是有一個女人,那個同人誌販售會場外附近便利商店遇到的,跟你還一塊COS了經典CP。還有颱風天那日,打電話給你,我的確聽到了你身邊有女性的聲音。所以你一講你『有女朋友了啊』,我很直覺就認為是她了。你怎麼解釋?」

「喔——她呀。她是小狼,我的女奴。那天去同人場COSPLAY是她在我身邊滿一年送她的禮物。我跟她說隨便她要什麼,我能做到的,一定沒問題。她希望能跟我一塊參加她的團COSPLAY,我才答應的。這個願望不難,所以我就扮成了她想要的那個角色。我特別為了這個約定留長了頭髮,慎重吧。颱風天那天就剛好她休假,便答應她來我家。」他解釋著,我靜靜地聽。「喔⋯⋯」我應了聲。

「怎麼了?女友跟女奴,是不一樣的喔。差一個字,可是差別很大。女友是跟自己平起平坐,戀愛的對象。女奴則不是。一些男S會希望自己的女友同時是自己的女奴,但我沒有這樣想。你還想知道什麼?」龍哥問。

「那⋯⋯你跟她⋯⋯」我想知道的是他跟她的關係是進展到什麼樣的程度,會接吻會做愛嘛⋯⋯肉體關係到哪裏⋯⋯只是我開不了口,問這麼細節的事。

「我跟她怎樣?我們有說好就是主奴關係。我們沒有戀愛關係的存在。她不想要,我也沒想過。」他說完,忽然用力地抱緊了我。「別擔心這樣的開放關係。我不會讓你受委屈的。我會顧好你們的。愛情与SM不是什麼人都可以同時擁有。但我是那個『什麼人』——我可是龍哥。現在已經不是一個二分法的時代,有非常多形態的關係存在。你不用擔心。」他牽起我的手,他粗大的掌心好溫暖。他穩穩接住了我猶豫複雜的心,被握緊的手像是在說著相信他,一切都沒問題的。是我開口說想要跟他交往。是他解釋了我的疑惑。每段關係的開始,都像跳入SM世界泅泳般,充滿了不安与未知,但要勇敢,一定會有什麼等著。無論好或壞,不要害怕。

我們往裏頭去,他在吧台要了一杯長島冰茶,我則是喝他的幾口。同杯共飲,從這裏開始。戀人關係男女朋友從這麼小的細節展開。

一些沒去的、提早回來的,不知怎麼的,圍著龍哥,拱起龍哥說要「握龍根」,如那日的小貓小月。他笑著臉搖著頭:「不行囉。我現在不是單身,沒有辦法。」那些扼腕者驚呼著什麼時候的事,龍哥幾時脫單的,「不然你們問小衷。她說可以就可以。」

站在他身邊的我,對於他把眾人期待的問題丟給我,我好氣又好笑地說著:「你的身體是你的,關我什麼事——」但我是高興的,他開始顧及了我的感受。沒有人會想要一個隨意脫褲子管不住自己皮帶炫耀自己性器官的男朋友的。他這樣說時,我已經覺得自己像是有了他一半的身體所有權似的。眾人之中,他的開心愉悅表露無遺毫不掩飾,他手中的酒沒幾口就見底,只剩冰塊。空了的玻璃直杯被放回了吧台,他又要了一杯。

軍犬 – 79♀

◎夏慕聰

有些意外,兩個初次見面的人,白小路跟龍哥交談起來相當熟稔,像是認識多年的朋友。「我跟龍哥在SMART認識好久了喔,幾年啦,有沒有五年?」白小路掐指算著。「反正很久。終於見面了。我還以為我真的要等到你十八歲才能碰面呢。」龍哥說話時,白小路仰著頭望著龍哥,再用手比著自己身高到他哪裏,再算著龍哥多高。「你真的好高喔。在SMART個人檔案上看數字還沒覺得這麼高。」白小路摸著龍哥的手臂。「真的是又高又壯又魁呢。巨龍來著的。」白小路在龍哥面前跳啊跳的,「好想要攀爬喔。」她這麼說時,龍哥伸出了雙手,白小路一躍,整個人就像猴子爬樹般掛在龍哥身上。

龍哥抱著她繞了圈圈放下了白小路。「真難得,你竟然能夠出席攝影展。」龍哥帶著疑問的語氣。「白小路,你還有多久滿十八啊?」

「你現在還可以叫我白小路,以後可是要稱呼我白女皇喔。」白小路企圖釋放霸氣,但招式對龍哥無效。「兩年後的今天我就滿十八歲了。到時候,大家只能叫我白女皇或者白路。小字遲早要拿掉的。」

「嗯,好呦。白女皇登基大典,要不要選在Museum S啊,我一定幫你辦得熱熱鬧鬧的。」

「好啊好啊,登基大典聽起來就很威——」白小路說話時,阿糸先生巧巧地出現在我們身旁:「龍,你不要誘拐未成年少女喔。我就是不想讓她太早被你們這些人污染,所以一直小心保護著。」

「講污染也太嚴重了吧。我現在是在跟未來的白女皇洽談兩年後的登基大典活動。」龍哥解釋著。

「兩年還久勒。」阿糸先生說時,龍哥馬上拿出自己的手機滑著Museum S行事曆。「兩年說久不久,一眨眼就過去了。況且Museum S時間是早早就在排了。沒先預約那就是只能等有人取消才能安插。Museum S很適合辦白女皇登基大典。還是你們想在Motel S?也是可以啦,只是應該就變成SM玩樂調教趴體了。」

「啊這裏不能玩嘛?」白小路問。「只要有心,哪裏都能玩——」

開幕式在吉時啟動。龍哥代表Museum S館方權充司儀,在一樓舉行開幕。大家面著那面小荼攝影展主圖掛著的牆圍成一圈,龍哥不用麥克風,光是他的嗓音就夠宏亮得引人注意。他稍微地介紹了小荼的經歷再引她出場跟大家說話。相較之下小荼顯得有些木訥,簡短的說說便想站到旁邊去。小荼的外國友人接過小荼手中的麥克風,用著濃厚英國腔的英文致詞。英聽能力不佳的我,只聽得到咕嚕咕嚕的陌生語言。龍哥向她比了手勢,臨場擔任口譯,她講一段,龍哥再翻譯給在場的大家。這裏像是宇宙般的,龍哥的聲音吸引著我。空間中只剩下我跟他似的。如果不是開幕式簡短結束,那些龍哥的迷姊迷妹迷奴們簇擁,我不會察覺除了我跟他外還有其他人存在。他的一顰一笑是給予大家的,不是只屬於我的。那瞬間好想佔有他,希望他是屬於我的。他的身旁總是眾人圍繞,如果我加入,我便只是那些人的其中一份子,一點也不特別。我希望我對他而言是特別的。小翩、白小路叫著我過去時,我才從宇宙無重力空間中回到地球表面,我轉頭調身時,他注意到我了嘛,會發現我不再注視著他了嘛。

午后近三時,開始有人鼓譟著應該要出發去附近的大馬路,迎接遊行隊伍。糸家等人離開Museum S時,小翩問著「小衷,你不去嘛?」我搖頭說不。我想留下。我是被留下的人。站在攝影展中兩幅震攝我的照片前,現在的我是屬於我自己的,不是被人擁有的。我可以為自己做出選擇,為自己做出決定。她捧著我的臉說著心之所向衷之所動。我想要他,我想要這個男人。我確定我想要,百分之百的要,我想要佔有他,讓他屬於我。我得踏出第一步,無論失敗或成功,有動作的人才有優勢。

我在廚房後面防火巷,Museum S的菸場找到了龍哥。他一個人靜靜抽著菸放鬆著。「小衷,你怎麼沒跟大家去看遊行?」他問,他的嘴吐著菸圈。

「我有話想跟你說⋯⋯」雖然有些膽怯,但我是勇敢的。「你說。」他豪爽地講。

「龍哥。你現在單身嘛?我⋯⋯我想跟你交往。」

他看著我,手中燒盡的菸屑白白地垂落。「小衷啊,面對愛情与SM,不是每個人都有第二次機會的。有時候機會可能只有一次。沒有把握,也許在這個時空,我們已經錯過了。」他說的話,句句讓我顫抖,我要迎來什麼了嘛⋯⋯

「我有女朋友了啊——」

軍犬 – 78♀

◎夏慕聰

最終我沒有開口問龍哥,只用吻代替了詢問。月經來臨,夜晚熱騰騰的床眠,輾轉反覆的春夢襲來。男性的他,女性的她,赤裸裸的,在深沉睡境裏,給我精神衝擊。

小敏任務失敗,她在祕密基地,當著小誠面前,數落我,開口問也不敢。倒是小誠聽我敘述車內親吻一事,他相當驚訝。「他讓你親——我還跟著他的時候,怎麼求都不肯。想偷來硬上,就是被推開。連親一個都這麼小氣,說是只想親女朋友的人,竟然讓你親?」他一副憤憤不平,覺得自己虧大。小敏一臉做筆記模樣地說:「啊你就不是女的啊,就算當母狗,生理還是個男人呀。」

「他都去酒吧的純男性活動了,還這麼矜持。倒是對小衷姊別有所思啊。」小誠說話讓小敏頻頻點頭。

「叭——小衷,任務失敗。要接受處罰。」小敏高舉著雙手做著手勢。

「吓——哪有這樣的。我都親了他了。可以抵消啦——」我抿嘴,嘴角向下。

「反正沒有開口直球對決就不算成功。再給你一次機會。」小敏雙手叉腰,一副女王指使人模樣。

那則詢問的簡訊,我在手機裏敲了又刪刪了又敲,始終寄不出去。無法看見他的表情,見不著他的臉,我就無法察覺細膩的反應。秋颱來襲,雨如當日滂沱,假期就這麼被困在家中。城市裏的風雨都這麼大了,龍哥那兒應該是狂風暴雨。無法看到他的臉,那聽聽聲音,在言語口氣中,還能察覺些什麼吧。我這麼想,膽怯的心,噗通的心跳,按下了通話鍵,撥出電話。接通的他,像是隔著層膜般,聽不清楚他的講話,倒是他身旁女性的聲音直衝衝的入了耳。這樣的一個颱風天,有人陪在他身旁。我眼前的大雨都成了誰的眼淚傾盆而下。

十月最後一個週六,每年台灣同志大遊行固定舉行的日子。這日同時也是小荼的攝影展開幕。她選擇在早上開幕,Museum S附近的大馬路口正是遊行其中一條路線經過。已經有不少人說是要把Museum S當作中繼站休息處,小荼歡迎之至。說著也可以跟著大家在隊伍經過時,一塊到路口舉著彩虹旗加油。這個早上十點,Museum S熱熱烈烈地迎來小荼SM攝影展開幕。糸家諸位有些是打算連著週五週六狂歡兩日,而我沒有留宿阿糸先生家,是隔日才在Museum S与大家相會。小翩特意為了今天,選擇工作室休息一日。我到的時候,已經不少人提前抵達,先來聞香看展。SMART歷年趴體主視覺,由小荼拍攝的作品,自成一區。小荼帶著她的外國友人一幅一區的導覽著。我跟著糸家的大家隨著小荼那群人腳後跟,原本沒有這麼臉紅心跳的,卻在那年趴體主視覺,一連數幅攝影棚照前,震攝石化。當照片洗成幾乎是全開尺寸時,自己赤身裸體犬化在主人腳邊的影像,印入眼睛,我痴呆地望著。幾乎要忘記了自己的這一面,犬化的我原來是這個模樣。在手機上看過這幾幅去了背疊了圖的影像,當一組一組各自成幅時,給人的震驚感絕然不同。我在主人跟軍犬的那幅前停頓數久,遲遲無法回神。即使主人的頭髮垂下,遮掩了我們的臉,除了知曉的人能分別影中誰是誰外,無人能知我赤身裸體在其中。眼眶中的淚水不自覺地湧現。自然的淚下,連擦去跟遮掩自己的軟弱都無法。勾著我肩膀,讓我靠著,拍拍我的人是誰,我都沒有察覺。一直到了白小路跟小甜小翩遠遠地喊著我的名字,我才注意到了是龍哥。

「你幹嘛神神祕祕地出現啊⋯⋯」我有些生氣。

「我哪有。Museum S好歹是龍叔交給我管理的,我很早就到了,你自己沒發現我在。」龍哥說話時,還假哭,說我不在意他。

在我跟他說話時,糸家一群人已經逛到了地下室的部分。白小路在下面喊著我的名字,叫我下來。她們在一幅幾乎失焦的攝影照片前停駐。我對這張照片的存在,感到訝異。別人不曉得,可是身在那時那刻的我們來說,我知道這幅照片留住的瞬間。是在dt家,我們一群人跳著暗黑之舞的模樣,大家裸著上半身,盡情搖擺的片刻,被小荼隨手用著手機記錄了下來。糸家的人們在那些幾乎無法辨別誰是誰的照片前,指著辨著這身影是誰那身體是誰。「我在這——」白小路指著照片中的某個人。

「這是你啊。」尾隨著龍哥說著。「龍哥——」白小路喊得相當興奮驚喜。

「嘿,未來的白女皇,初次見面,請多多指教。」

軍犬 – 77♀

◎夏慕聰

龍哥打開了電視,讓我們選擇要看電視或者玩遊樂器亦或連上網路皆可。他一個人坐在他的菸場抽著菸。空氣悶悶的,雲層黑黑的,彷彿一場雨要來。我記得小敏交代的任務,我走向他,我的內心潮湧澎湃。熟悉的菸味,是當日的味道。他看著我向他而來,他微笑著撚熄菸說:「感覺要下雨了。天氣真是說變就變啊。」他攤開手掌,雨滴就來了。我們趁著雨變大前進了屋內,他的白T有些雨滴痕跡,他也不以為意。他進了廚房開始忙著。從客廳看著他進進出出的將購買的食材一一處理。「龍哥好賢慧啊,竟然會自己下廚。」小翩說話時,意有所指的詼著小湯什麼都不會煮。抽油煙機的轟隆隆聲,讓他聽不清楚小翩的聲音。我走進廚房,重複著小翩的話。

「哈哈,在廚房裏做菜,我覺得我是藝術家。」瓦斯爐上一邊他煮著香菇雞湯,一邊正熱鍋,「有些菜我是昨晚跟今天早上分著做的,很快就可以吃飯了。」流理台上已經是切條好的豆乾、魷魚、豬肉絲、香菇、紅蘿蔔、蔥。「你現在在弄什麼?」我問。「客家小炒?」他點點頭。「我告訴你們,等你們吃過我做的小炒,以後去餐館點這道,你們一定會覺得浪費錢的,會想念我做的。我可是跟苗栗的阿姨學的,正統客家人的家常菜。」他一遍一遍地分開炒過再合在一塊。「外面餐廳不會有這麼工夫,一個一個炒,都是一塊下鍋。這樣不會香。」看著他有如行雲流水般的廚技,我在一旁有點不知道要幹嘛。「你需要我幫忙做點什麼嘛?」他從我身旁而過,開了冰箱,端出一鍋昨晚提前燉煮的咖哩。「不用啦。請你們吃飯,哪有要客人做事的。你去客廳跟他們等著就可以了。」他替自己拿了罐啤酒,響亮的開罐聲,便暢快喝了口。

「這麼早就開始在喝?」我問。他的臉露出著陽光般的笑容:「在我家可是中午就可以開喝囉。喝酒哪裏有閒早這回事的。」我們說話時,小湯來倒飲料,也對於他中午就開始喝酒感到意外。「小湯,你要嘛?」龍哥問,他搖頭。「我中午先喝,避免太晚喝,載你們回去變成酒駕。」龍哥邊跟我們說話邊洗米煮飯。

香噴噴的美味佳餚陸陸續續上了餐桌。我幫忙拿著碗筷。三人坐在餐桌前,正等著龍哥就坐。「你們不開車的,其實真的可以痛快的喝酒。」龍哥才說完,小翩便說她要。「爽快。」龍哥向她比了大拇指,拿了一罐給她。小湯重複著我疑問龍哥的話,問著小翩。「沒差啦。想喝就喝啊。開心最重要。」

什麼時候變成杯盤狼藉的,就像龍哥說的重要的是開心。小湯捧著肚子都解開褲子鈕扣了。「呴——吃這麼飽,我明後天都要上健身房,運動補回來了。」

雨滂沱而下,飽足的人慵懶了起來。大家橫躺在沙發上偷懶,該著吃太飽了,晚餐大概吃不下了。龍哥一個人收拾善後,同樣的是大家要幫忙,都被他拒絕,說不需要麻煩客人。眼皮重,瞇一下,再睜開大家都已東倒西歪。不見龍哥影子,我起身查看著他的蹤影。循著沉沉呼吸鼾聲,我在他的房間看見了他穿條白色傳統開襠內褲的躺在床上睡著。眼前近乎赤裸的男性身體,讓我有些臉紅心跳。這時候我才注意到了房間是沒有門的,上方有深色捲簾可以放下。小敏交代的任務再度被延後了。趁著他還沒醒、被發現前,溜回了客廳。

站在落地玻璃門旁看著外頭雨勢,嗅到了菸味,但是視線正前方,雨中的菸場並無有人。我才注意到了龍哥站在他房間面向露台的屋簷下抽著菸。我拉開紗門,走向他。他看了我一眼,靜靜地抽著手中的菸。我們沒有說話,聽著雨聲,沒有人打破沉默。正當我準備要開口時,小湯從客廳探了頭,小翩隨之後到。「小衷,你把龍哥剝到只剩條內褲啊!」小湯說話時,小翩應和著。

「沒有啦。我剛睡醒。小衷要是要把我剝光,怎麼可能還有一件在身上。」龍哥輕鬆地說。

這場雨沒有停歇的意思。中午食得太豐沛,到了七八點仍無餓意。小湯跟龍哥借了浴室,說是想跟小翩一塊泡澡,他們家都沒有浴缸。龍哥說沒問題時,小湯很快地把自己脫得只剩一條內褲,襠部曲線仍是貞操鎖的模樣。「小湯,你還鎖著啊?我以為你已經自由了。浴巾在架上,你們自己拿喔。」龍哥問。客廳留下了我跟龍哥兩人,「他們情侶兩人,你應該也不會想當電燈泡吧。」龍哥說。我笑著說怎麼可能。「這時候我就覺得我家浴缸應該做成一個小池子,可以讓很多人一塊泡澡。那時候沒考慮到。」我們一塊大笑著。

原本還推辭、不需要龍哥專程送我們回台北的小湯,見著雨勢及泡完澡後慵懶更甚,大方樂意地接受著龍哥的好意。龍哥說他喜歡開車,在車上掌控著一切,乘客的生命交在他手中。我們異口同聲地說著「控制狂」。先送他們回去再送我回家。今天真是非常謝謝龍哥的招待。一直到下車前,小敏任務,我仍難以開口。想找一個好時機問,但何時是那個點呢?體內賀爾蒙作祟,車內費洛蒙引誘。他的車停在社區門口,今日就要結束,可以不說話不開口不提問嘛⋯⋯「小衷,謝謝今天的陪伴。」他先說了話。「嗯,我才要謝謝你作東招待呢。」語畢,動身要開車門前,我又回首。「龍哥,謝謝。」我張開了雙手,我們便自然地擁抱。貼著身體時,我感覺到了他的頭有些不自然,誰的慾望在騷動。要勇敢喔,我是我,我自己做主。那瞬間,我親吻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