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picure
十二月初的某個週三。每次繩縛課結束後,神凪總會評估大家的表現,或談談其他心得當作總結。這次神凪卻要我們輕鬆坐下,各自說自己為什麼要學繩縛?對大家來說,繩縛是什麼?
Yama 說,當初看到緊縛的照片,很為那種異樣的美感震懾,因此產生了興趣。我想許多人也這麼覺得吧?然而神凪卻馬上潑了大家的冷水。「但是,那都是假的!」「好看複雜的綁法花時間。在日常的性生活中,那樣綁是很麻煩的。我自己若不是為了表演,也用很簡單的綁法而已。在大舞台上,懸吊的視覺效果好。但若綁得花巧,被吊起來的 model 可能是很不舒服的。」很意外地,神凪反倒開始解構起繩縛來。
我回想起當時神凪私下找我談,確認我學繩縛的意願,並且問我想學什麼?為了情趣、還是為了表演?什麼都不懂的我只覺得,老師教什麼我就照學就是囉。很久之後我才了解,的確有各種不同的繩縛存在著。神凪說,厲害的繩師用繩子就能讓人達到高潮。但那和我們看的表演卻又是不同的東西。
「我呀,最喜歡 H 了。」Miro 的開場白把大家都逗笑了。Miro 的夢想就是能在把女生吊起來的同時和她做愛。「這個很難呀!」神凪說,「我自己也只有一兩次這樣的經驗而已耶。」神凪的伴 Yuko 插嘴:「我怎麼不記得?你一定是跟別人吧?!」神凪趕緊把話題放回 Miro 身上:「不過 Miro 這樣是很好的。他有個想達到的目標,於是他就會常常想,為了完成這個目標應該怎麼去弄、需要什麼技巧。要有這種企圖心才會進步。」
「本來不想勉強你講的,不過看你好像蠻想講的樣子喔?」神凪看出我剛剛正躍躍欲試。但 Miro 說完後,我突然不知該接什麼。我並沒有什麼強烈的企圖心。後來與其說是愛繩縛,不如說是因為不斷的挫折,引起一股不服氣的情緒而驅使著我不斷前進的。我很想把吊縛學好,每次總覺得就差那麼一點點。於是在 Akaneko 的逐句翻譯下,我老實說了:「最初來到 Succubus 其實純粹是個意外 — 我們想找個離家近、可以常去的地方,而剛好那個禮拜神凪這兒辦生日 party。後來聽說這裡有繩縛課,我想既然來了日本,何不學些東西帶回台灣?最初不過是覺得照上課,能學到什麼就照學。但現在碰到了瓶頸,一直去作的結果,平時會時常想著應該怎麼綁。這幾個月來,漸漸發現繩縛的學問不小,覺得繩縛比越來越有趣,我也漸漸覺得越來越難以忘卻繩縛了。」
神凪知道我碰到瓶頸。幾次以為我快要放棄了,不過仍一直撐著。他倒是建議我先擱下吊縛,學其他的東西。把手法練熟了,再回來練吊縛,反倒比較容易。神凪答應下次上課會教我一些別的。
不過,陰錯陽差地,之後碰上耶誕、過年、以及其他事情,每週三若不是我有事,便是 Succubus 另有活動。我下一次上繩縛課,竟是三個月後、次年二月的事情了。
十二月的 Succubus 多了一個新面孔。之前和長田 Steve 學繩縛的葡萄牙人 Pedro 又來了日本,但這次到 Succubus 來打工兼學繩縛。「我覺得神凪很棒,所以來和他學。」Pedro 自我介紹時這麼說。以後我們常常看到 Pedro 笑嘻嘻地幫大家開門,在吧檯學調酒,和大家半英文半日文地講話說笑。
接近耶誕時 Succubus 排了一整週的活動。有神凪和神凪一門的表演,也請到了明智伝鬼。明智的表演與訪問結束後,神凪突然找 Akaneko 翻譯。原來是 Pedro 透過神凪的介紹,想請明智上一個小時的繩縛課,正在商量時間。最後敲定當週週四的下午。然而明智的 model 兼經紀人夢路說她另外有事情。「得另外找個 model 了。」明智伝鬼突然對 Akaneko 說,「那妳有沒有空呀?」
Akaneko 當場嚇呆了,連連揮手,「我?我不行啦,不行啦。」Pedro 說他可以自己約個朋友當 model。時間敲定後,明智伝鬼便離開了。Akaneko 反倒是失望起來,坐到一旁,轉頭和我說:「我剛剛是不是錯過了好機會呀?」
我說,明智伝鬼並不介意誰當 model, 而 Pedro 還沒有和他的朋友約,如果妳想要的話,現在還可以去跟他講呀。Akaneko 考慮了很久。「能當明智伝鬼的繩縛 model, 是蠻難得的機會呢。」我慫恿著。最後 Akaneko 終於決定了,走向 Pedro 的吧檯。Pedro 似乎已經知道 Akaneko 要說什麼,立刻答應說沒問題。
「不過如果你朋友要的話還是她優先啦。如果她生病了再讓我當候補好了。」雖然 Pedro 已經說好,Akaneko 還是猛揮著手這麼說。日本人的矜持真是麻煩哩。
預定時間三點半,我們三點就到了 Succubus 外面。Pedro 已經拿著一罐可樂邊喝邊在等了。我們和 Pedro 聊起來。「所以你每年都來學 bondage 嗎?」由於 Akaneko 用英文和 Pedro 說話,自然用了捆綁的英文 “bondage”。「不,我來學 shibari。」Pedro 卻回答。我自作聰明地解釋:「Shibari 是日文,bondage 是英文,對吧?」Pedro 卻堅持:「不,那是完全不一樣的東西。Shibari 就是 shibari。」我們追問是哪兒不同?Pedro 說:「完全不同呀。用的繩子不一樣,風格也不一樣。日本的 shibari 細緻多了。」
Pedro 跟我們講解繩縛的歷史。捕繩術原本就是日本的傳統,許多早期的地下 SM 俱樂部和雜誌中也使用繩縛。但把繩縛變成一種表演、表演的形式、節奏、內容等等,則是明智伝鬼那一輩的繩師們慢慢摸索出來的。
「很多人都會一點 shibari。但是整個日本只有幾個人夠格稱為繩師的。」Pedro 說。接觸過這麼多繩師,是否覺得他們有什麼不同呢?「也是完全不同。」Pedro 舉例道,我們在 Succubus 總是被教要把繩子結尾收好,「但長田英吉則愛用十公尺長的繩子,特意把剩下的繩垂下來。」Pedro 誇神凪技術好,很在意 model 的感覺。相對於他跟過的某個繩師,「那個人很 violent 的。」我想 Pedro 所謂的 violent 是用蠻力、不細心的意思。
Akaneko 和我覺得神凪的表演比明智伝鬼要來得精彩。Pedro 認為那是因為神凪很強調速度,一方面 model 較不會累,另一方面觀眾也比較不會不耐煩。確實,神凪總是幫我們計時,催我們動作快點。但明智伝鬼則是慢慢來。就表演的角度我們比較喜歡看神凪,但 Pedro 認為若不是為了上臺,速度不那麼重要。「這就像做愛一樣。有的人作五分鐘,有的人作一小時。看個人喜好呀。」
次週後我們又在 Succubus 見面。我正練習高手小手縛。Pedro 湊過來:「這是明智流的綁法。亂田舞在這個部份則會這麼做…」邊接過了我手中的繩子並開始示範起來。我連忙答謝。從第一次見到 Pedro 時的震撼教育起,他就一直讓我的視野更廣。Pedro 回到了葡萄牙後開始從事表演。我們仍保持著聯繫。
神凪果然睡過了頭,載著明智伝鬼姍姍來遲。簡短寒暄過後,Pedro、明智伝鬼、神凪、和 Akaneko 四人就開始練習了起來。今天 Pedro 主要的希望是想確認一些細節。大部分的時間由 Pedro 動手,明智伝鬼在適當的地方指點。我則覺得畢竟不太好意思在場偷學,便在布廉外看書等候。隔壁不時傳來明智誇獎 Pedro 的聲音:「很棒,很棒。神凪教得不錯唷!」後來據 Akaneko 說,神凪笑得很尷尬 — 其實他還沒來得及教多少呢。後來明智也動手示範。「這是古時候綁忍者的方式。雖然現在用不到了,不過研究這些東西還是很有趣呢。」我聽見明智這麼說。哎呀,真是忍不住想偷看呀。
一個小時的課很快地就過去了。Akaneko 與我交換了幾個眼色。「明智老師,」她說,「這個拜託你一下… 」然後我拿出準備好的 DVD. 明智伝鬼仍客氣地笑著,「啊,你們買了這個呀。謝謝你們唷!」然後在上面簽了名。哈哈,成功了!我們倆心滿意足地與大家道別。Akaneko 與我興奮地一路聊著剛剛的經驗回到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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