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e Secret, the Secretar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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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iche
本文原發表於RESET

冬末的一個微雨傍晚,我和兩位在網路上因談論SM而相識的友人約定,同到其中一人住處去看「Secretary」這部片子。「Secretary」是原來的片名,在台灣上片時,中文片名被譯為「怪ㄎㄚ情緣」;為了這個可笑的中文翻譯,我差點就錯過了這部片子。

說是差點錯過,彷彿對我來說這是難得一見、非看不可的作品,其實也不盡然。還沒看影片之前,我已經隱約覺得,這部片子的內容,恐怕不會讓我感到有多訝異或刺激。從影片的原標題、以及可笑的中文譯名來看,我甚至懷疑這部影片根本沒談到BDSM,只是講一個生理性別異性戀架構的好萊塢羅曼愛情故事,頂多再添點SM性愛遊戲的口味。當然,這是我先入為主的預設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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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我來說,有意思的,是與這兩位相識一同看。

我們因為網路而認識。這並不是彼此第一次見面。第一次是在一個小規模的SM人聚會,大家碰個面,吃東西聊聊天。記得在聚會中,我被問到:「是怎麼知道自己有這方面傾向的呢?」

我楞住了。這個問題幾乎就跟問我怎麼知道自己是個人一樣難以回答。當然,要談一個人是怎麼知道自己是個人,這幾乎可以寫上一部思想史了;不過無論如何,這並不是談「認識妳自己」的好場合。我低調地答道:「哦,我想我一直就知道。我早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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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相信每個人有各自不同的答案,不過從書上,我得知有與我答案類似的人類存在:在《S與M:支配與臣服研究》(”S&M: Studies in Dominance and Submission“, edit by Thomas S. Weinberg, New York, 1995)一書中,一項針對有SM傾向者的研究提到,在已經對自己的另類慾望有所認識、甚至積極參與活動者之中,約有百分之七是在十歲以前就知道的。概略的分析數字是,「知道」的年齡是大約二十歲,「come out」的年齡則是大約二十五歲。不過這篇研究的歷史已經超過十年了,而且取樣是美國公民。這本書頂多告訴我,至少我絕對不是這個星球上唯一「早就知道了」的人。當然我很希望能讀到台灣的資料。可惜據我所知,似乎還沒有類似的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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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來就是這個原因,我才會被問那樣的問題。不僅問我的那個人好奇,其實我也很好奇,只是我沒有去問別人。我猜想大致是這樣:從某個時候開始意識到,費力地從到處充斥的混亂(甚至錯誤)資訊中,設法辨認出自身的秘密。然後,才終於能這樣,遇到一些人,真實的慾望身份不再是秘密,彼此都知道為什麼要選這部片來看,會心一笑,不用多言,便交換了通關語。

影片的情節普普,步調沈悶,不過比我想像好一些,這倒的確是個和BDSM有關的故事。主角是個壓力一大、便情不自禁要從痛楚中尋求發洩的 feminine sub——基本上,我還是認為她是「臣服者」(sub),屬於非常嗜痛(masochistic)的類型。她初入職場,找了個秘書工作,雇用她的恰好是隻沒膽的male dom。開始時雙方都各自藏著自己的秘密,可愛小sub工作情緒受挫,就拿出隨身攜帶的痛覺製造包來進行壓力排遣儀式,小包裡有刀有藥,一應俱全;沒過多久,male dom發現了她的秘密,命令她不得再自我傷害,取而代之的,則是「要打也歸我來打」。然而沒膽的 male dom 實在還是沒膽,過了一段時間,居然不敢再面對自己的慾望,索性把小sub 解雇。小 sub 傷心欲絕,本來萬念俱灰想去過「正常」的異性戀婚姻生活,到了結婚當天,終究還是很好萊塢地從教堂跑掉,堂堂正正地去對那隻 male dom 說出了心裡的話。最後的高潮戲,主角選擇「服從」命令,submisson,正是「臣服者」(submissive)的終極關鍵字。

面對自己的「想要」,可愛小sub 始終勇往直前、光明正大,反倒是那隻 male dom 很不像樣,明明喜歡支配,卻表現得畏畏縮縮。「可是,Dom方是可能會這樣的。」一同觀片的友人說,「我們會感到茫然,感到不確定,面對著把自身交出來的 sub,不知道可以『狠』到什麼地步,甚至不知道該怎麼辦….」

「那不一樣。如果臣服者有膽量臣服,支配者卻沒有膽量支配,連承認自己很想要支配都不敢,那還算什麼支配者?」我反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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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我明白她的話外之意。早已沒有誰來告訴我們什麼是應該的,因為我們棄絕了那些滔滔不絕自以為正確的「應該」,投身進入這蠻荒、古老而奧秘的世界;無上的應然,就是自己。知道,不知道。同意,不同意。意識的界線,意願的界線,該怎麼劃、劃在哪裡,始終是BDSM關係中最挑逗也挑戰的部分。

關於小秘書的影片結束。然而對我們來說,慾望的真實,依然是艱難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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